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求学是知道得越多越好,但追寻“道”的真谛,却是对具体的事物知道得越少越好。其原因,在于一般性的“道”存在于万物之中,对具体的物研究越细,离“道”也就越远。只有抛开具体的形式细节,才能真正理解“道”――“道”是形而上的,对“道”的理解必须抛开有形的物。
金庸笔下那传说中的第一大侠独狐求败,他的招牌武功“独孤九剑”,无论对阵哪一种兵器,轻易即可制敌。他“以无招胜有招”,打遍天下无敌手,最后只得在寂寞中埋剑空谷,茕茕了此一生。《笑傲江湖》中的令狐冲因机缘巧合学得“独孤九剑”,领悟到了“以无招胜有招”的精义,终成难逢敌手的一代剑侠。
同样,“道”虽然存于物中,但对“道”的理解必须要超越于“物”外。
图书馆的形式千差万别,从图书馆的地域、归属、建筑、技术、服务、制度、工作方法、运行管理、文献收藏、馆员队伍等等方面上看,没有任何两个图书馆是完全相同的,但所有这些图书馆都遵循着一个独特的“道”。不同时代的不同学者心中对这个反映图书馆本质的“道”的描述各有区别,它们都是从不同侧面对图书馆所作的描述,是对图书馆的本质不断贴近的抽象化总结。如在图书馆学理论中,我们认为图书馆是文献信息的存储和传递中心。阮冈纳赞总结出“图书馆学五定律”,戈曼阐发“新五定律”,理论界关于图书馆学研究对象的管理说、事业说、矛盾说、知识交流说、信息资源说、知识组织说等等,都是对图书馆的本质特征的高度抽象概括。这些关于图书馆的认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再将具体图书馆的形式特征作为直接研究对象,不再考虑图书馆服务过程中的具体问题,而是在理论的高度研究图书馆现象。
而在其他一些图书馆研究者的眼中,图书馆活动是由具体的物和具体的工作方法构成的。他们认为图书馆的“要素”如建筑、技术、人、设备、文献、方法等,才具有现实的意义,才能现实地促进图书馆的工作,因此图书馆学应该去研究这些东西。脱离开现实的图书馆,去研究“虚幻的”图书馆学理论,离图书馆的实践太远,这种理论对图书馆不具有多少指导意义,这是“理论和实践脱节”。甚至还有人认为,图书馆学理论研究者过于追求图书馆学的学科理论体系的完整性,一味地将其他学科嫁接到图书馆学研究上,使理论体系复杂化,并过分推崇基础理论研究,轻视应用理论研究和技术研究,过分追求理论的学术性而忽视其应用与推广,从而导致研究对象与工作主体脱节,这种脱节也反映在图书馆学教育与图书馆需求的脱节上……这些关于“脱节”的研究曾一度招来很多研究者的关注,引起了关于图书馆学研究是应该重视纯理论研究还是应重视应用理论研究,是图书馆理念还是技术推动了图书馆事业的发展的思考。争论的副作用,是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图书馆实践工作者和理论研究者的隔阂和情绪对立。
从图书馆之“道”的角度观察,这些关于“脱节”的研究,其实没有充分看清理论和实践的内在联系。图书馆学在其发展过程中,经验科学阶段的典型代表“杜威图书馆学派”注重的是技术和管理的实用化发展,通过这个阶段的研究积累,才使以理论体系构建为特色的“芝加哥学派”的出现成为可能。只在微观上观察,或许会认为两个学派是“脱节的”,但若从完整的图书馆学发展史上观察,它们则有必然的内在联系。否认这种联系的合理性,才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要理解一类事物,就必须基于这类事物的本质特征去考察,而不能太囿于外在形式。要系统地考察图书馆、了解图书馆的全貌,也必须从理论的高度、以哲学的方法用“心”去思考,而不能因为这些“纯理论”离图书馆的现实太远就过分强调它们之间的距离。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关于图书馆学理论和实践“脱节”的说法,从技术层面上是具有一定合理性的,但从全局的角度看,恰是有这种“脱节”现象的存在,才足以说明我们目前的图书馆学研究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并形成了合理的体系分层――这应该是一门学科发展到一定水平之后的必然结果。
2010级博士郑燃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