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是图书业继续滑坡的一年:实体书店纷纷倒闭,百万发行量以上的佳作极少,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新作者……读书正被小众化,在浅阅读与一元视野的压力下,它艰难地保持着自己的尊严。
对不少出版社来说,出一本好书已不再是首要目的,作为企业,它们首先要努力活下来,此外还要学会戴着镣铐舞蹈。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向年度好书致敬,因为它们承担了太多的勇气与沉重,它们的坚持,配得上“高贵”的评价。
20本书,说明在沙漠面前,还有寸草在梦想着绿洲,在狂风面前,还有落叶不愿起舞。翻开历史,在任何时代,中国的读书人都会坚定地发出自己的声音,面对权力的狂妄与世俗的诱惑,都能坚定地说不,这就是我们的道统与骄傲,好在,它仍在传承,它还没有彻底地湮灭无闻。
一个没有文化的国家,注定会失败,一个失去精神自由的民族,注定会反智与愚昧,没有什么,会比失去梦想与思考更可怕,它将让我们沉浸在历史宿命的轮回中,成为奴隶。
向20本好书致敬,向它们的作者、翻译者、编辑、策划人致敬,向它们的出版单位致敬。
作为夕阳产业,图书业也许将走到尽头,这些最后的奋斗与姿态,令人肃然起敬。在此,我们用7句话,对2011年图书市场加以粗略梳理。
辛亥题材全面塌陷
2011年是辛亥百年,图书业蓄力已久,确实推出了一些好书,比如张鸣先生的《辛亥:摇晃的中国》、马勇先生的《1911中国大革命》、刘香成先生编的《1911》、杨天石先生的《帝制的终结》等。
从写作上看,这个题材聚合了目前国内思想界、写作界的精英;从策划上看,各家别出心裁,亮点颇多;从出版上看,有的年初就已推出,以延长销售档期。然而,从成绩上看,令人难以满意。
突出问题是叙旧多于创新,即使有创新,也多纠缠在历史细节方面,很少有观念的突破,这一方面是题材敏感性所决定的,一方面源于写作过于市场化。
毫无疑问,今年绝大部分的“辛亥书”将被人们所遗忘,倒是几本重印的老书令人印象深刻,如石约翰的《中国革命的历史透视》,此外雪珥的《辛亥:计划外的革命》面向普通读者,颇有耳目一新之处。
各家竞逐,却只停留在商业手段的层面,而不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结果只能热闹有余、成就不足,可这样的教训,我们还要复制多少次呢?
大学出版护佑心灵
浅阅读、速阅读已成当下趋势,但把阅读单纯看成是休闲,就会走入新的误区,因为文字快感注定比不了图像快感,两者信息落差甚巨,换言之,读文字休闲,远不如去看影像,那么,读书的价值何在?
读书,注定是件吃苦的事,这就像挣脱牢笼,没有一番艰辛,便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
每月至少看2-3本书,这是人生的功课,就像我们需要穿华丽的衣服一样,即使呆在空调房间中,它已非必需,但我们仍靠它来遮羞,靠它来呵护。
好的出版,一定是深度的,语言可以简单,内容却应严肃,可现在有多少书,我们会看第二遍呢?我们会认真地推荐给自己的孩子看呢?
应该向这些出版单位致敬:格致出版社、商务印书馆、新星出版社、中华书局、三联出版社、上海三联出版社、吉林出版集团有限公司、机械工业出版社、中信出版社、法律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译林出版社、九久读书人公司等。在大时代中,他们是真正的建设者。
此外,更应感谢各大学出版社,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北京大学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复旦大学出版社、南京大学出版社等,大学出版正日益成为我们时代人文精神最后的庇护所。
中国小说依然沉默
当下小说的沉沦,让人痛心,也让人无奈。
小说曾是影响最大的出版品种,因此受到的制约也非常多,中国作家中,大官越来越多,实在当不上官,就自己组织起来,也能混个“主席”当当。“主席”们可以垄断大奖、出版、讲座、知名度,在眼球时代,这是有效的,因为读者没时间思考你写得怎么样,他们只看谁有名,于是,“主席”们就真的成了市场的风向标。当市场上度量衡是扭曲的,那么,假冒伪劣横行就不奇怪。
如果说新时期文学还体现出了一定的锐气,努力向世界现代文学靠拢的话,那么今天我们反而倒退到讲故事的层面,甚至许多“主席”也自觉去当通俗作家,自觉去写《故事会》。
明清时,中国诗歌很少有好作品,因为以诗言志,说得过分,祸即及身,这反而让小说焕发了青春,因为它属下九流,皇帝看不见,从中既诞生了不少诲淫诲盗之作,也有《红楼梦》、《三国演义》这样的真经典。坦率说,那时不少小说写得比今天好。
心灵毒药没完没了
心灵方面书籍的出版,今年依然繁荣。总之,都是些人该怎样找个好工作、怎样讨好上司、怎样预防老婆红杏出墙之类,它们的泛滥,真实地描绘出我们当下的心灵地图。
没有梦想的高度,那么现实生活就最美,窝窝头比自由更重要,棉猴比爱情更温暖,当物质需要压倒精神需求时,所谓文明,就会变成对牛弹琴。不认同普遍的价值,不承担道义的责任,用特色来对抗公理,用阶段来搪塞潮流,这就给心灵毒药以施展的空间。
总之,你有梦想吗?先赚钱吧。你有苦痛吗?先赚钱吧。你有沉思吗?先赚钱吧。这世界没有超越,只有技巧,没有目标,只有手段,没有不可替代的价值准则,只有赤裸裸的利害关系。可当我们都交出自由,变成冰冷的工具时,真正高兴的又是谁呢?
泰戈尔说:当人成为兽时,他比兽更坏。堕落与上升同样是无限的,都能给人带来快感,总有一种麻醉品让你忘掉这两者的区别,可又有多少人在自觉地抵制幻觉?
人物传记风起云涌
人物传记是2011年出版亮点,《乔布斯传》、《小布什自传》、《巴拉迪自传》,如果算上罗斯・特里尔的《毛泽东传》,仅看销量,它们都排在市场前列。
人物传记的火爆,源于人们心灵的空白,这是一个缺乏榜样的时代,而心灵又有偶像消费的巨大需要,于是,成功即一切,人们疯狂地追捧并膜拜成功者。
其实,如果史蒂夫・乔布斯失去了他生存的背景,他还能取得同样的成功吗?印度贫民窟中的修行者也在说“活着就要改变世界”,可谁去倾听呢?伟人是时代的产物,如果没有他的环境、他背后的制度力量、他所处的文化背景,他是不可能成功的。真正该景仰的,是一个能让天才不断涌现出来、不断自我实现的氛围,而不是天才本身。
然而,从每本传记中,我们读到的都是“我”,仿佛有了“我”,一切都可以超越,这种自我安慰式的阅读固然能缓解心灵的孤独感,可对于建设一个好世界,价值有限。
是人就往作家圈挤
2011年出版业最煞风景的事,莫过于华语作家团队迅速扩充,林青霞、蔡康永、冯仑等,如今都算“作家”。人一阔,就变脸,果然不虚。
作家本是清苦的,要不断阅读,不断追问自己的心灵,在不同的美学范式中寻找自己,为此他要忍受贫寒,忍受冷落。但现在这些都不用了,只要有钱,你就是作家,实在不行,有姿色也可以,哪怕这些姿色是过去时。
富而好文,美而写作,本无可厚非,但不能指望这些业余作者来捍卫道统,当他们真的以为自己是“作家”时,实在与“斫却垂杨,花下晒 ”一样,令人作呕。
玩票的压大轴,只能说明内行们太业余。中国写作与世界的差距太大,作家并没真正脱离业余爱好、玩一玩的水平,那么被有钱人、资深美女、主持人所僭越,也在情理之中。但这种“写作超女”是不会带来什么营养的,就像唐人推崇薛涛的诗一样,无非图个乐、看个热闹而已。
小精装让人不忍开卷
从去年开始,“小精装”日益成为图书装帧主流,开本小、厚度薄,做成精装,确有独特的美感,只是让人不忍开卷,一者价格贵了,二者生怕不小心,有所玷污。
内容越空洞,形式越讲究。比如唐人写诗,多有音律未谐之作,比如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是典型的“失粘”,明清人写诗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可明清中哪个诗人可与王维相提并论呢?
内容好的地方,形式并不是最重要的,繁文缛节中,必有空洞之病。出版业越来越重视形式,名为适应市场,其实是我们社会越来越细节化、技术化,越来越媚俗的反映,追求细节固然是好事,但由此带来秩序凝固、流动性丧失、创造自由受到约束等问题,却属公地,随着它不断被蚕食,梦想的天空就会越来越狭窄,因之而走向腐败。
当然喜欢小精装的雅致,但更喜欢画线、写批注时的快感,真正的好书可以打开一个世界,但在2011年,这样的书并不多见。
11出版硕士 李魏娟 供稿 刘静编辑
转自:http://www.bookdao.com/article/32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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